English

在纽约逛画廊

2001-01-10 来源:中华读书报 傅刚 费菁 我有话说

晚睡晚起的坏习惯,是上大学时养成的,不健康,不好,就是改不了。磨蹭着起来吃早饭,已过正午,太阳很好,得赶快出发去扫荡画廊。给一位班上同事打电话,让他来家汇合一道走。这同事的问题后面会讲。

十年前,我们可以把苏荷和中城两处画廊最密集之地的主要单位,用一天解决。但是最近这二三年,新画廊好画廊层出不穷,雀儿喜不仅成为新的中心,而且有超过上世纪七、八十年代鼎盛期苏荷的强劲趋势。如今再想一天跑遍中意的画廊,已经是难以实现的愿望。今天抓主要矛盾的主要方面,先突出雀儿喜一地,它离家近,出门就到。

逛商场看橱窗,不一定花钱买什么,看看。明白目前的时髦平衡一下心理,蹭过人山人海部分地把社会性皮肤饥饿解决一下。

逛画廊看艺术作品,更不一定花钱真买。那里都不是生活必需品,纯粹锦上添花,闲情逸致地干活。笼统说,有爱好也懂门道的人往往钱紧,手头宽裕的懂行的很少,古人认为这叫术业有专攻,有道理。在逛的时候,见过几位大款或者大款夫人和少爷小姐,画廊工作人员马上笑脸相迎里边请里边宽敞,随后一件件抬出来过目,吹嘘怎么怎么值。买主可以翘二郎腿抽烟喝饮料用手指敲上嘴唇或腮帮子,眼神儿尽量表现无动于衷,向推销的人传达一种信息,我懂。

绝大多数认真看作品的,是或狂妄或谦逊的正在努力之辈,观摩学习,像我们这号人,用眼用脑当然少不了用腿,而不动手往外掏现金、支票或者信用卡。有声誉的买主,现场可以不过账,先拿家去挂着看看,喜欢再说,不喜欢就让人取回来。即使条件宽松,我们也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地看看行了。

干的本行与艺术姻缘匪浅,知道画廊里同样有不怎么地的东西以至垃圾。所谓纯艺术,在过去指绘画和雕塑。过去这一百多年以来,逐渐地,摄影装置表演概念录像录音电脑和虚拟等等等等,已经把严格的界限和教条打乱了。在我们眼里,除了那些卖只有装饰性而心思花得不够的画廊以外,都可以叫正经艺术画廊。这么说,有歧视和倾向精英文化不崇尚多元化的嫌疑,但是掰扯清楚太花篇幅,有空儿再说,先挂起来不提。

完全没有物质压力和精神负担,空手逛画廊,逛起来其乐也无穷。十多年下来,收获良多。但是全凭视觉的东西,眼前如果没有实物不行,即使有貌似不错的印刷品或上网也不行,聊胜于无而已。所以这会儿说到画廊的故事,不讲作品的好坏,只说个人体验。

出门往西走一个路口,就进入现在纽约画廊最密集地的所在。这一片原来是加工制造业用地,净是加油站修车洗车的车行、五金木料建材场、各种仓库和车间。自从20世纪90年代中褒拉库伯画廊领头开垦这块文化上的荒原以来,差不多每月甚至每星期都有不止一家画廊开始出现。记得去年9月中旬,大家仿佛预先捏估好良辰吉日,在同一天有十几家在这一带开幕,有的里面三新,有的从别处新迁来此,有的设立又一处前哨站。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形成的规矩,除了夏天太热时休息,大多数画廊的展览内容,三周一换。曼哈顿岛和周边地区有几百家画廊,再加上这么高的更换频率,几乎每个周末搭上一天,像赶场似地连轴儿转奔命一样,也很难覆盖完全。年纪再大些,估计这活儿就很难练了。但是凡事有窍门儿,否则没法一天拿下几十家。开始跑过几趟全乎的,在心里就划了一道杠,有些地方在不久将来大可不着急去了,因为作品不对胃口。全看不可能没有时间也没有必要,还是那句老话,术业有专攻。这样,也得在出发前做好准备活动,预先筛选一遍,编织好行动路线,路线对了头,少走回头路。最后一项关键要凭借训练得来的经验,以便迅速诊断。看电影一般两小时左右,但是逛画廊,最快只要两秒钟。怎么回事?到门口往里探一下头,甚至隔着玻璃门窗迅速扫一眼墙上或者地上的东西,马上给鉴定:没戏,走人!两秒钟。

搞创作的人都体会,鼓捣点儿新东西很不易。可在能人如此密集谁都很忙活动丰富又多样化的地方,发善心照顾周全于事无补。好几次我们扭头继续赶路的时候,都不由自主不约而同地嘟囔一个词儿:残酷。人家在一年功夫磨出来的货色,你一眼就算结束,往往一板子拍死,这样的竞争不亚于股票市场那种恶劲儿。

稍微混出些名堂的艺术家,一般有一家到几家相对固定关系的画廊,它相当于或者是你唯一的经纪人,排好队一年能安排一次个展。其次的,便要搭伙或者被人点鸳鸯谱进群展小试锋芒。再不济的就在马路便道上摞摊儿,要不就在屋里自得其乐。说到在街头画画,我们这位今天同行的熟人的故事就开始了。

一般人把搞艺术的当作半仙,对他的工作和生活方式认作神秘现象,忘了他们也是人。再有的把艺术家当作骗色的,专门勾引良家妇女。确实有这样的半仙,但不必要的联想往往对不起真想干艺术活儿的人。我们知道的,远的不说,在这里的一些艺术家,每天跟常人一样上班,非常规律,否则不可能到点往外拿成果,他们跟众人一样花够了时间的精力才能有钱活命。我们这位熟人倒没有轻贱艺术家下九流的意思,把他们视作天人,当作智慧的化身。这见解当然有点儿过,有点儿俊。他从街上扛回来一幅油画,花了250元,嚷嚷着要配镜框,带玻璃的,拉我去看给参谋参谋,因为我在单位展出过多少年前的旧习作,他觉得我内行。我一看,个头可以,大概80公分乘一米,可那东西,什么呀!这谁不会抹,只要你不嫌油有味儿。他说起街头奇遇。一日午饭时分在马路边见一人作画,神情专注姿势潇洒,画面上可以说就是面前的街景也可以说不是,现场就变上形了,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他一下子被吸引住,问多少钱。这位半仙没好气儿,没看我这儿忙着吗?现在不能卖,至少还要两天我才能准确地表现出心里的感觉。然后不再说话,顾自板着脸接茬儿抹。这一下,就把我们这同事镇了,瞧人家多认真,我觉得不大离了,他居然还琢磨,多么敬业。于是两天后又去,终于买回来,如获至宝,嘴里还念叨当年梵高也是很落魄的。

我不好直说,我心说:经过20世纪的折腾,如今时代和市场都不同,市场的接受能力非以往可比,对什么玩艺儿都有接受的胃口。而且眼下在这地面上,哪有梵高,尽是肉眼凡胎努力之辈。同时像样儿的艺术家差不多全有学位和师承关系,除非你捂着盖着不给人看,否则但凡有点儿水儿的东西也会被人挖出来。我们因为另有正业,没有全时画画什么的,有想法没充分表达出来,没被人冠以大艺术家的称号,我们毫无怨言。从现在的水泥或者马路上想往家领柯罗梵高毕加索,地方不对,时间上也不对,你已然错过了沙龙和19世纪。

都挺熟的,我只告诉他,油画不用上玻璃框子,除非放你们家老炝锅做开水的厨房,否则没事。这么着吧。你这周末有空儿又有兴趣的话,咱们一块儿去画廊遛遛,用老百姓大白话侃侃为兄的你想当收藏家和伯乐,该怎么训练服力。共事多年,他了解我这话并不怎么好听但没有坏意,不以为忤,满心高兴。

于是今天我们自己跑腿不算,兼做讲解员,一路边走边聊,他一会儿开心大笑一会儿唏嘘沉吟。他第一个反映是尝到努力钻研的甜头儿,解嘲自己以往的露怯,后一个反映是由于发现真有意思的东西不便宜,今后要更加努力地挣钱。后一项我们帮不上忙,只能说空话祝福,他听了不上所得税,我们说了也不要零售税,君子之交淡如水。

大都会画廊正展出辛迪舍曼摄影近作。按内地话说,她在90年代初走过一段弯路,这是创作构想上。再加上用港台话说个人生活出过状况,有几年搞的作品,很葛,邪性,拍肢解的洋娃娃和生理卫生课教具似的东西。其实艺术家无所谓弯路,不过是在找辙,在摸索。当然如果有变化可能跟外界和个人经历的影响有关系,但说人走弯路就好像你特明戏认识近道儿不告诉别人一样,有些市侩气。从这几十幅近作看,她本人又走回到镜头前面,扮演形形色色的人物,从附庸风雅的老头子有钱的阔太太,到未婚妈妈贫困少数民族女性,各不雷同。无论人物穿戴、化妆、表情还是光线处理,都模拟的惟妙惟肖,夸张的很是地方。同时,又显出一丝她以往作品不常见的厚道劲儿,不只走讽刺的漫画,都有些自得其乐仍旧对生活抱着希望的意思。艺术家本人年纪渐大,心气有所变化。

隔壁楼上,麦休马克斯画廊是路西安弗洛伊德的铜版画。人体处理的很结实,模特儿多数在他油画作品中出现过,家人、朋友、特胖的妇人和已经去世的大光头汉子。除了画中主体轮廊,用那种古典标准不算高超或者根本不中规矩的直笔道勾出很宽很单调的边儿还有股子反叛味儿,其它地方怎么说呢?很好,就是太老。很有人味儿,虽然这本质无懈可击,但艺术上变的最多的还不是形式?什么叫艺术品?不就是不断以不同过去的视觉表现,去表达新的也许根本是旧的想法,而这想法不只是概念,不只是观察角度和方式,而且包括选择往哪儿投射眼光看什么。弗洛伊德,名字如雷灌耳,那是路西安的亲爷爷。那位精神分析的祖师爷是维也纳犹太人,治学办事严谨,自信沉浸在最高级的文化气氛中,比如音乐。其实爷爷弗洛伊德,也是位了不起的艺术家,他那独特的学说和丰富的文学作品,一半是科研一半是艺术创作。如果你不认为那也是艺术,大概只能说它迹近巫术。画家弗洛伊德住在伦敦,干的活儿有美国人崇尚技术讲究关节刻画和处理技巧的技术味儿,把艺术品弄得仿佛很科学。祖孙二人主攻专业不同,但是成反对称,路数有相似的地方,这也是门风。

再往前看,是麦休瑞奇在安德鲁柔森画廊的近作展。这个当年失业无着领过救济扛过太平间的死人却正经八摆科班出身的新秀,这几年大发利市。新作幅面大不说,铺张也比原来开,把整个方形展厅当了画布,如同醮饱颜色把笔使劲一甩,淋到哪儿算哪儿,打破二度平面的限制,画中的素材仍与他前两年一样,海洋生物形态的东西,色彩比过去更鲜艳些,具体往细节里阅读,还是宇宙理论和神话哲学一类眼生的人会觉得五迷三道的东西。迎门是现场装置的光墙,上面泼着斑斓色彩。像如今多数用画油和丙烯甚至聚脂的画家作品一样,没有明显笔触,带着机器风格,却是手工的大模样。成名之后不再担心财源,规模和花费成本上也露一个大来。

要说市场上卖得好有利于折腾大动静的话,瑞奇就比不上葛沟仙画廊展出的达米安赫斯特。葛沟仙画廊在雀儿喜的这一处新店,架式上更像博物馆,已经没有刚起步的画廊那种掩饰不住的小门小户气息,不仅面积大,室内空间高,而且还雇了专职保安,举办活动时再加雇一帮小丫头或大姑娘,穿上一样的T恤衫迎来送往,像剧场的领座员似的,有点儿太居高临下太公司企业化了,让人觉得这里说不定从哪天起该加收门票了,缺乏画廊一向让我们感到逍遥自在的散漫。不久前开始的赫斯特展,不像一般艺术家年度个展,而像小型回顾展。作品被很阔绰地分别布置在几间面积平均而形状不同的展室,几乎所有作品的主要构成媒介,都是不锈钢和玻璃,做工很精细价钱肯定贵。中间那座像解剖课教具一样的半身像是以前早就出名的,不算它,其余作品大概可以分成干湿两类。干的,在不锈钢框玻璃盒子里,尽是动物骨骼标本,各色小药片胶囊,和苍蝇垃圾袋,吃剩下的残羹冷灸。湿的,则像水族馆里的大鱼缸,里面养着活鱼,泡着孕妇分娩时那种可调节的医疗床,电脑,和一些鸡零狗碎的杂拌儿,这都是些什么玩意儿?随你怎么理解,那你说用鼓风机像彩票机器那样吹乒乓球一刻也不得歇,吹一个大白汽球悬浮在半空中,底下的大大小小的长刀,尖儿都朝上,又有什么意思?

深刻的分析,这里的篇幅不允许,我们觉得他,这个叫赫斯特的小哥们儿,所制造的场景都是一股玄劲,?人,说科学,却随处疯狂,说卫生,却满眼让人有不洁联想的道具配件,说不卫生,可放眼望去四壁洁白作品上下纤尘不染干净极了。就是这股玄乎劲头,这种残酷的野法,让赫斯特从一帮英国年轻艺术家中杀出重围,成为领衔主角。开幕那日人山人海,连门外街道都堵了半街筒子年轻人和不服老的中年人,他已是大众传媒中的名星,虽然距离沃荷尔还很远,但我们来到纽约那年沃荷尔刚去世,没亲眼见过那时的陈仗场面。你可以说赫斯特搞的东西,都很耸动,像以前作品中把牛或者猪横竖整切成几大块,泡在福尔马林溶液中,有什么意思?

这文字写到这儿有点儿走味儿,老自言自语问有什么意思。是同行的熟人老把两手一摊瞪着双眼这么问我们。有什么意思?那种大卸八块的做法,露出劳动人民干体力活儿的糙老爷们儿带暴力倾向的审美眼光,加上受过教育懂艺术理论了解历史变迁而带来的专业性的批判精神。这位熟人是工学博士学养不差,但他们这种学工的周末休息方式不同,好动的看球赛开车兜风,喜静的钓鱼爬山钻树林子,不太了解有很多人不务正业抽筋发疯糟贱钱搞所谓艺术,一卖就上百万,居然还有这么多观众起哄。因为是周六,观者如云熙来攘往,这雀儿喜画廊区跟超市气氛越来越接近。

可你要说那东西野蛮太糙,同时又有小瓶小罐小药片一类的作品,连色彩都让人想起脂粉气这个软字眼儿,像妇人摆弄针头线脑弄个花绣个朵儿琐花边儿挂纱帘儿那样,不怕琐碎不嫌烦地自己找乐儿,好比一个大老爷们儿吃冰棍不大口咬,只是吮吸口腔和嘴唇焐热了化下的水,或者叫嗍拉,看上去很有耐心烦儿。这拨儿艺术家多数都城市里长大的,男孩女孩的事儿都懂,算起吃过见过吧。那两支大鱼缸尽管不断进行循环净化,跟刚开展那两日没法比,水已经浑了。

写至此一回头,发觉刚才说到四位人士三位是英国人,只有舍曼是美国人。这就是时尚,他们在这里已经打开了市场。

信守开篇许下的诺言,不评论作品的好坏,也不向谁推荐什么,艺术欣赏是主观的个人行为。要是对这些看不上眼,认为只有古典作品才堪称艺术,或者最迟走到毕加索那儿便打住,那就如同认为男人梳辫子穿长衫最好一样。像眼下,我们回到家里坐下来边聊边记白天的经历和随感,穿的是套头衫牛仔裤。要让我爷爷的爷爷看见,男女衣着完全一样,女裤还在前边钉扣儿,这叫什么样子?没个体统。时代艺术生活方式一直在变,艺术上的变,我们不认为可称之为进步,它只是不同而已。还而已。

要捋序地挨个儿汇报太费劲,转眼间省略二十几项展览不写,避免冗长。上面提到的几处全在第十和十一大道之间的24街上,是我们的邻居,说了半晌,还没出一个路口,其间还省略了几家,这可以表示画廊的密度。南北西三个方向有几栋大楼,原来是厂房仓库,有一栋楼货梯之大之强有力,能让货车开进去直到各层装卸,出了电梯车还能转身,这可以表明楼层面积大小。在这种楼一进就是几家几十家画廊,以最快速度跑,也得个把小时。我们最后到了西二十街529号,顶层正展集体裸体人像摄影师唐尼克的作品。照片基本在书刊中见过,小黑屋里放的录像没见过,坐在临时搭建的高台阶上看完一遍。有配乐但无人声,是颗粒很粗的黑白片,感觉上特别像无声片。里面的自愿模特儿跑来跑去,刚躺下马上又起身跑向边道找各自扔在那儿的衣裳,场景环境是我们再熟悉不过的纽约各处角落,加上这些人又好像全不认识不像纽约,而像一座未来城市一部未来电影的场景,同时手持摄像机或者摄影机止不住会抖动,光影忽明忽暗,人去掉衣服又看不出历史年代的归属,又好像是很久远的过去。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思,本身就有点儿意思。SonicYouth的配乐很有效果,猛一听像城市噪声却又辨不出车胎滚过路面或是救护车救火车警车这种耳熟能详的具体有名儿的音响,似乎很杂乱,可是静下来吸收进去,能体会到一种纯静。这是一种躁乱中的安静,是一种有微妙变化但主旋律极其单调的极少主义式的纯粹。

从大楼顶层开始往下来,走一层逛两三家,下到首层出门厅,外边已是暮色。摆手跟同事说再见,他要赶回家与妻儿团圆吃晚饭。如今这一片画廊的数量、规模和质量,真是难以想象,一下午都没跑完全。平时我们看展览时不说话,碰上格色作品,举举眼眉咧咧嘴或笑一笑,彼此的意思就明白了,今天下午老说话,脚不太乏但唇干舌燥,权当星期六义务劳动。但其实这么想太自私,如果没有同事不断发问,我们就一眼看过去未必再想,这不断地有什么意思地一逼问,倒让人想想那些已经因为麻木而很难记住的东西到底有什么特色。看艺术作品,保护新鲜的眼和脑,是最大的诀窍。

现在正是秋冬这一阵儿展览的高潮,星期六和星期一画廊休息,这个周末不行了,下周末或下下周末再说,苏荷、中城和星星点点各处,都会发现有意思的或者有什么意思的东西。晚饭吃的是豆瓣鱼、干煸苦瓜、五香牛肉就白米干饭和茶水,外行才要汤。完全中国饭,这也是出门就到的餐馆,手艺质量全纽约中餐馆里属前茅。就是肚里这点食儿,一直耗到现在,好了,洗洗睡了。

手机光明网

光明网版权所有

光明日报社概况 | 关于光明网 | 报网动态 | 联系我们 | 法律声明 | 光明网邮箱 | 网站地图

光明网版权所有